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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联墨凝香] 追梦老来少的单身汉 纪实小说 (约3200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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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9-3 19:45:41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       认识武桢廷大哥,缘于那场文化浩劫!因为没有“文化大革命”,我们也不会下放到农村,自然也就与武大哥无缘了。再其次,是感恩于母亲!她嫌老家是盐碱地,喝不了咸水,才要求落户在了姥姥家——稻田镇(原稻田公社)梁武赵村。        梁武赵村原先分三个大队。姥姥家是粱一大队,李姓家族。武大哥是梁二大队,武姓一支。还有个梁三大队,魏姓较多。虽然武大哥是梁二的人,但解放后一直住在粱一的地界上。紧挨东围子墙,有两间房,一个小院,大该是分的胜利果实。直到有人要在他那里盖房子,他才搬回了梁二,在村子的最西北角盖了两间小屋。再后来入了五保,住进了废弃的学校,又回到了粱一地界。所以说,他虽是梁二的人,倒和粱一的人玩的更近,更有人缘。
       武大哥是一个乐观的人,会唱很多小曲小调,民歌之类。像“送情郎”、“绣花灯”、“打侯镇”等等。还有不少带点荤味的,我就不说了。逢年过节,村里成立个秧歌队,他男扮女装,很好的一个老骚婆!有一次,涂脂抹粉扮好了妆,别人进屋找他,竟没有认出他来!事后,他常常挂在嘴边,逢人就諞,引以为豪,着实让他陶醉了不少年头!也许是光棍汉的缘故,他总喜欢人夸他年青,长得俊,不装年纪!人已经五十多岁了,你说他四十来岁,他就高兴了!你如果说他六十岁或更老气他,他会半年不去你家,甚至永远也不会和你搭腔了!
       我与武大哥谈得来,倒不是我怎样奉承他,我只是出于一种尊重。他说什么,虽有时也会各抒己见,但从不戗他
!论年龄,他可以做我的父辈,但他的一些举动,比孩子还要逗!有一次玩高兴了,他忽然鼓起腮帮子,用手捋着凑到镜子前,左看右看,状态调整到自我良好时,再凑到你面前,让你看,说:“你看这样多滑溜,一点褶子也没了,我年轻时就这样!”弄得你啼笑皆非,只有眼里笑出泪来的份了!这还不算,他全然不顾你的笑,仍陶醉其中,竟感叹地说:“人要是哪里长得不行,能再挤挤或捏捏多好!”你说,人都乐观到这份儿上了,谁不乐意他来家玩!再来了雅兴,他会在屋场子里打几个旋风脚,跑到院子里单手上树!以证明老当益壮,不减当年!当时年轻的我,还嫌他爬不到树顶!现在自己也有了一把年纪才知道,就是两只手你也上不了树了!话说回来,毕竟那是个缺吃少穿的年代,他总年轻俊丑的挂在嘴上,有时母亲听烦了,就会戗白他几句。这一下又惹着他了,会很长时间不来了!可等你还没有想他,不知哪一天他又冒出来了!大概不知在谁家被戗白了,又转回来了!
       武大哥虽开不得过火玩笑,但人品极好,忠厚善良。在那个疯狂的年月,是全村为数不多的没有疯红眼的人。和谁谈得来,就去谁家,全然不管你是五辈贫农,还是三代地主,当代右派之类,他认准的是你这个人。我们家当时也是属于被打倒之列,但他照样来玩,而且偷偷说认识我的爷爷和大爷。我的爷爷倒没多大名望,旧时法政毕业,是一名律师。但我的大爷杨芝兰,可是北半天羊角沟的名人!赵寄舟司令起事前,曾偷偷接过二爷的钱(实际是捐了)。像疏浚河道,修建羊桥,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事。他有庞大的家业,批斗我父亲时,吆喝的那些,什么百副盐滩,多少土地,商号汽车等等“罪证”,实际是公元一九三六年前,大爷当家鼎盛时期的产业。日本鬼子来了,家业也就遂之慢慢衰败了。武大哥说他与他的父亲,就是在大爷济南的工厂,当过人发把头(师傅),才认识爷爷和大爷的。说老兄弟俩个子都不很高,但结实有神!偶尔来看看,对工人们都很好的。武大哥还说,就是在那时他结识了一位时髦的女工,苗条俊美,比电影明星还要漂亮!姑娘的爸爸是开火车的,国民党大撤退被挟持去了台湾。没有了生活来源,才辍学做工的。武大哥倾于她的容貌,没空找空的常约她出去玩玩。但那时年轻害臊,可女孩说:“怕么!我和你挎着膀在马路上走,有么?”女孩天真无邪,还热情的领她到家里玩过。他有一位慈爱的妈妈,很有涵养,说话柔柔的,她说:“他武大哥,好好看护你小妹妹,她年龄小,不懂事,又不会干活,拜托你和你爸爸了!”当时的条件,武大哥是不敢有非分之想的,年轻人只是彼此喜欢而已。心理上先自卑,又听出她妈妈的弦外之音,妹妹还小,自然修不成正果!但每每谈起,武大哥兴奋异常,眉飞色舞!回味缅怀,竟是他一生中的幸福!
       其实,武大哥的家庭蛮好的,都是他父亲后来赌博,把地、房子输光了,老婆气死了,才使得武大哥生活举步维艰,没有成上家。他给人扛过长工,打过短工,干过饽饽房,还被抓过壮丁。所以说,他很感谢共产党,新社会。特别是后来入了五保户,那高兴劲就甭提了,成天曲不离口,每每新发了衣裤鞋袜,他都会穿了满村风光!见人就夸共产党好,那精气神,真像年轻了十岁!
       武大哥虽单身,但很是助人的。他能唱小曲,家家都喜欢他去玩。自然谁家有什么困难,和过不去的槛,只要他能帮上,总是尽力的。记得有一年,我到昌乐买地瓜干,可让市场管理员查扣了!那时,公粮完不成任务,粮食是不准放开买卖的。可家里断了顿,单等我买来下锅的!我空手而归,只装回了一片让母亲看看是多好的瓜干!一家正犯难,碰巧武大哥在,他立马回家送来了一瓢高粱面,解了燃眉之急!此后。什么时候断了顿,缺几块钱,就先想到武大哥。
       后来,政策开放了,他弄了辆货郎车,走街串巷,弄个零花钱,自得其乐。他把自己四十来岁照的一张老照片,让照相馆翻洗成彩色的,镶嵌在一个小圆镜子里。每到一处,先拿出来让大姑娘小媳妇欣赏,听到夸奖,那高兴劲,送你一些小玩意,也是一个愿打,一个愿挨!这还不算,他又要了我一张十九岁时照的相片,拿到照相馆放大成二寸彩照,镶嵌在同样的小镜子里,到了村子里一并拿出来让人品评。人们自然说两张都很好,他就说,他照这张相片时,已经四十一岁了,我的那张是十九岁时照的,言外之意,他年轻时还漂亮!原来,他是用我的相片来衬托他的相片来了!他就是这样一个快乐满足的人,虽单身,并不孤独。有一年,他让我给他写对联,且自撰,上联:推车子自行车也有,下联:收音机电棒子也有。还有横批,他在地上乐呵呵地转着圈子,一时想不出!我就说写个知足常乐吧,他很满意。我感叹,我们的庶民百姓是如此的善良,生活稍有好转,竟是如此的满足,如此的幸福快乐,哪怕是一位鳏寡老人!
       以后,国家落实政策我参加了工作,我们见面少了。大概是上世纪九零年的五月份,我到稻田推销农药,在公路冬青边发现了他。他正弯腰蹲在那里咳嗽!我虽没有看清他的脸,但那熟悉的背影,是印在心里的。我赶紧下了车子,他抬头认出了我,有气无力地说:“坏了,病了!”我说:“病了赶紧上医院,打上针就好了!”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游离,茫然,问我:“上哪?”“稻田院就行,走,我载你去!”我赶紧把他扶上自行车,来到医院挂上号,在我掏钱付款时,他忽然向我跪下了!并撸着自己的手表要给我,我吓得马上扶起他,说武大哥你这是干啥!我看到他的眼里,竟流出了浑浊的泪水。
       随后是抽血化验,量体温,最后诊断为重感冒,需要住院治疗。陪武大哥住院,我是办不到的,自己刚联系好的用户,要马上回单位给人家发货。业务部刚来了一个车皮的农药,领导摧的也急!我和武大哥商量,先去找村支书,让村里安排他住院,再找上陪护的。村支书和我家紧邻,可刚好没有人在家!我跟武大哥说,你就在他门口等着,回来后一切他会安排的,因为武大哥也是支书家常客。我母亲又给他端来的水,我急急回单位了。
       两天后回来,我问母亲武大哥住上院没有,病情怎么样了?母亲说:“死了,都出殡了!”我大吃一惊,“感冒怎么会死了人?”母亲说:“是吊死的!我也正为这事犯堵,多说了话!”母亲抹了一把眼泪,接着说:“那天你走了,你武大哥等了很长时间,书记还没回来,我看他病得厉害,就说‘他武大哥,你不要再等了,回家让你侄和你先住上院,再慢慢和村里交涉。’你武大哥就走了。后来听说他找上他侄(也是一个人过),他侄也病了,和他去不了医院。你武大哥又自己回了家,谁知当晚吊死在了窗棂子上!”
       我的头嗡嗡的要炸!眼里涌出了痛苦自责的泪,我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先和他住上院!工作,工作!我就是工作太认真了!政策落实了,我感恩这个社会!可是,这人能复生吗?他本来还能活若干年,社会越来越来好,他会越活越年轻!可是,他就这样走了……
       现在,我也步入了老年,时时会想起武大哥。想起他的小曲,想起他的秧歌,想起他的乐善好施,想起别人夸他年轻时,他脸上那份灿烂……但我心里总有一种压抑,一种无处宣泄,无处忏悔,更无力回天的痛楚与无奈!适逢武大哥辞世二十周年,撰写此文,以作永久的怀念!并赋诗一首,以作结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悼武大哥二十周年祭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五绝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半世怜童颜,一生慕靓娟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凡尘骚韵远,撒手是神仙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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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9-3 21:38:51 | 显示全部楼层
千里一醉老师文笔细腻,描述的很清晰,文中人物让我们感动!学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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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9-3 22:17:31 | 显示全部楼层
神仙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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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2-9-4 08:08:32 | 显示全部楼层
绎雯 发表于 2012-9-3 21:38
千里一醉老师文笔细腻,描述的很清晰,文中人物让我们感动!学习了。

谢谢关注!多提不足,问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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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2-9-4 08:10:25 | 显示全部楼层
情系诗联 发表于 2012-9-3 22:17
神仙!

唉!无奈的结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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