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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联墨凝香] 春风染不绿的山 (约3800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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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
发表于 2012-9-3 19:59:20 |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
       贱内是北大荒人。七十年代,无休止的挑沟挖河,围海造田,生活极其贫苦。加之自己在感情上又受到了薄情女一番嘲弄,一气之下,跑去了那令人神往的地方。自然先是对草原群山的咏叹!而后是生存的曲折,而后又认识了她。他并非有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,我也没有像羊儿一样跟在她身旁,然而在生活中相互了解,相互帮助,相互倾心,终成眷属。后来种种原因,我们回了山东老家,至今八载有余,还没有看望过一次岳母。这几年随着政策的改革开放,我们宽裕了,跨上了北去的列车。       行程五天,历尽了挤车之苦,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,我们搭乘的一辆像“牧马人”中女主人翁搭乘的那样的车子,驶进了岳母的院子。门开启,露出了内兄一双灰灰的眼睛,当看清是我们时,才迎了出来——黄黄的面孔,开花的帽子,满头长发,浑身油腻!啊!我吃惊了,一种急剧的,无法名状的东西,电击般击在了我的脸上,在赶车老板的面前我羞得无地自容!苦笑着打过招呼,疑团像铅块般积进了大脑,难道说,在中国的大地上,能有春风染不绿的山吗?进得屋里,岳母病躺在炕上,和那肮脏的炕席,肮脏的炕沿,肮脏的屋地浑为一体,使人一下子联想到境外贫民窟里的饥民病妇!墙上的几个透亮的洞和裂缝,无情的向屋里输送着北大荒刺骨的寒气,霜雪挂满了每一个角落!妻子和孩子扑到了老人的身上,我看到岳母那白发苍苍,满是褶皱的脸上,滚下了串串苦涩的泪水!我忙问了岳母的病情,一面从提包里拿出给她捎来的药品让她服上,又拿出蛋糕、花生、枣儿等让她品尝,老人才慢慢安定下来。我环视了一下房子,原有的箱箱柜柜踪影全无,除炕梢上有堆未剥的苞米,和小弯炕上有两个似空非空的面袋,似别无他物。可断然也没想到,晚饭竟是内兄借面来做的!前些日子,内兄去信,说母亲有病,虽就要启程前往,还是先寄上了二百元解燃眉之急,算来,款也早该收到了……新来乍到,还是不便多问吧!睡觉少被缺褥,想来更是无从安排,我只好和车老板并孩子一块,到我先前要好的朋友家借宿。这一下谜算揭开了,原来内兄不务正业,玩牌赌博!年关将近,小麦和谷子尚未打场,一点黄豆没用割就让野猪和牲口吃光了!有一次朋友家大娘去玩,老人吃的竟是抄苞米花!岳母流着泪说要找我们去。至于我们寄来的钱,恐怕早输在赌桌上了!听着朋友一家的诉说,我默然了,脸上阵阵发烧,无言以对。虽旅途劳累,一夜辗转难眠!
       第二天一早,我要赶回岳母家准备早餐,朋友执意留我,我说刚刚来,还是上那边为好,以防见怪。
       东北的早晨,冻得人眼珠都疼!水井边滴水成冰,积成一座不小的冰丘。路面积雪滑的很,稍不留神就会跌一跤!村子的变化不小,原先一些马架子房,已旧貌换新颜了,虽比不得关里,但在这闭塞的山沟沟里,也算挺招人眼的。各家各户的苞米楼子里,是满满的金黄色的苞米,不知是谁家的院子里,还停着一辆四轮子……
       当我来到岳母家,妻子和岳母还在熟睡,大概母子见面谈得太晚了。内兄那破旧的被子好好的铺在那里,想必一夜又没归家!屋里冷得很,我顾不得考虑其他,赶紧先点上火。妻子听到响动也起了床,我分明看到她的眼睛,已是红杏子一般!我们用昨晚剩余的面粉烙了几张饼,炒了个我们捎来的花生米,煎了几条鱼,条件如此,也只有这么穷对付了。我刚要招呼车老板和孩子,他已破门而入,说孩子朋友怕给冻着,留在那里用饭了。我赶紧让车老板上了炕,虽然大都没有早上喝酒的习惯,但屋里太冷,我还是烫上了一壶酒,相互对饮了起来。我想和车老板谈点古今助以酒兴,可此情此景,无论如何也唠不起话茬!大概车老板也感到在这里与我忧郁感伤大可不必,喝完一壶酒说啥也不让再烫,草草用过早饭,谢绝我们的挽留早早上路了。
       九点来钟,内兄才疲惫的回来,我虽没能看清他的脸,想必那困倦的眼睛一定布满了血丝。妻子给他盛上饭,他胡乱吃了几口便倒头酣睡!我和妻子哑然相望,她眼里流露出的是那种哀怨、忧伤、无法理解的呆滞眼神。
       一阵寒气吹进了我的脖颈,使我一下子记起了墙上的洞和裂缝,便赶紧找了把铁锹,把墙上脱落下的墙皮堆在一起,用开水化开和成泥,妻子当着小工,我凑合着抹了起来。偏偏这时,屯子里村民和好友都陆续看望我们来了!我放下泥板,把带来的花生、糖果和香烟分给他们,一面瞅着连自己都无法落座的乌黑的炕沿和凳子让着座,尴尬的场面可想而知!
       转眼,我们已经来了三天了,我看到内兄仍忙于他那些不可思议的勾当,便趁他吃午饭的时候和他商量过节的生活安排。他说:“麦子咱明天用棍子打个百来斤加工吧,肉一般村民家都有,一元三一斤。”我哑然,继而苦笑!肉倒好办,这原始式的打麦子?……借,大概我一开口便是,可那会不会羞于内兄的面子?还有岳母、妻子呢?买,那更不合适。无奈,第二天我们用过早饭,开始了打麦子。先是用铁锹把院子里的积雪铲平,坑坑洼洼的地方泼上水,整成冰场,然后从麦垛上扔下麦捆,每人拎根木棒,少林寺般练开了功夫!然而,令人扫兴的是,扑打了半天,手都震麻了,出了风才有三十来斤,而且里面还掺杂着碎冰屑!因潮湿,瘪一点的还似大麦般带着皮,即使能再打下一部分,怕一时也无法加工。我只好和内兄商量先借一部分吧!还好,他不知求了谁家,总算借到了,据说还是为了我们的面子。这倒是实情,记得我在这里落户的时候,屯子里有个红白公事,建房抹墙,内兄是从来不到场的!况今又染上赌博恶习,人不人,鬼不鬼的,这办事难,自然就顺理成章了。但不管怎样,总算缓解了燃眉之急。可我们这“木棒戏麦子”之武功,也风传了全屯,谱成了一曲很是雷人的趣谈笑料!
       像仓促上阵,小麦加工、割肉、写对联、买鞭炮、我又陪妻子到岳父的墓前大哭了一场,回来默默包好饺子。唉!谢天谢地,遥遥五千余里探亲,总算让人喘口气了!
       东北的山村,同样午夜一过就开始过年。我们下过饺子,孩子出去放了鞭炮,内兄忽然跟我要供祖宗的钱。东北的风俗咱不很清楚,既是供祖宗,那当然是用大票了,我给了他一张大团结。
       第二天,妻子悄悄问我给了大哥多少钱,我说十元。妻子说祖宗牌位上怎么供着一元?原来内兄早已偷梁换柱,随着天亮又赌博去了!我是一个平庸的人,实在没有能力说服这位大舅哥。他大概不知道,这钱,是我和弟弟妹妹们种西瓜、包棉田、受尽甘苦用汗水换来的!是他的妹妹在地毯厂,为了探母日夜加班,用她那勒变了形的手指织出来的!他大概更不知道,我那年迈的母亲,为了让媳妇能看上一眼亲娘,忍着腰疼手麻,起早贪黑,烧火做饭看孩子!没有当今的政策,没有一家人的努力,眼前的团聚,怕是梦幻吧!妻子没有当着我的面,也和妻子吵过几次了,可哥哥的理由也相当棒,“你们走了八年,妈还不是我养的吗!”这倒是不争的事实!那几年关里生活困难,记得过节为了略表心意,不管暮春生活如何困苦,粜去五十斤瓜干才十元钱给岳母寄去,而且只寄过两年!是少得可怜,但可谓,“医得眼前疮,剜却心头肉!”我们吃了多少胡萝卜、辣疙瘩、菜英子和那出去百里之遥採来的一麻袋一麻袋黄蓿菜!当然,哥哥的抱怨也是不能否认的,他今年三十多岁了,没有成上家,在对生活丧失了信心,思想上产生这种颓废情绪,退一步,应该也是情有可原。趁他吃饭,我抓紧和他聊发家致富的路子,当前大好形势。他只是冷冷的吭几声鼻音,大不了再撇几下嘴巴,弄的我啼笑皆非,尴尬无辞!就像手拿折扇的文弱小生,要和手舞巨戈的枭煞对垒,实在显得苍白而无力!看来恶性痼疾,并不是几副汤剂,就能治愈的。可眼时已出了十五,关里该是运肥、整地、畦苗,开始一年之计在于春的第一步棋了。家里兄妹尚小,我不在家农活实在难以安排。酝酿再三,我只得和妻子商量,想先把母亲接走,至于哥哥,咱以后慢慢再想办法。可偏偏不巧,听说我们打算走,岳母的病反倒不如以前了!我又赶紧东请医,西取药,可竟迟迟不见好转!转眼,又要出正月,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,看来第一步计划要落空。我只好再和妻子商量,她先留下照顾老人,我和孩子先走一步,等老人病愈,天也慢慢暖和了,那时再回山东,倒更合适一些。
       听说要走,朋友一家为我饯行。吃了黄米饭,喝了离别苦酒,又给我拿上了北国特产——榛子、木耳、猴头菇、黄花菜等,听说我母亲会吸烟,还又给我包上了一大包“蛤蟆头”(一种烟劲很大的笨烟叶)。真是东西不在轻重,而在知己情深!只是内兄对我的走不知持什么态度,朋友套上车送我,还有好多村民,旧友,唯独不见内兄的影子!他大概此时不知聚在哪里,还没完他的局吧!有位好友悄悄告诉我,内兄又输去了一百斤苞米,等我走后人家就来约!
       唉!别了,北大荒!别了,我那牵肠挂肚的舅老兄,和那苦命的岳母亲!我在人群中搜寻着妻子,她那渐渐塌陷下去的眼窝里,正扑簌簌溢着似血的泪水……
       到家个来月,我接到了妻子的信:
伦:
       见字如面,先让我们大哭一场吧!在你和孩子走后不久,母亲病情突然加重,浑身浮肿,大便也不通了!在宝山医院抢救无效,于二月初九日晚病故!这意外的打击,轰的我痛不欲生,手足无措!因为自己根本没想到母亲会故去,除去你拿走的车费,所剩二百元,又花去了些药费,已所剩无几,这如何能料理母亲的丧事!亏得朋友一家,用给自己母亲做寿材的木料,给母亲做了寿材,并和嫂子,几位乡邻连夜抢做的寿衣、寿鞋等,屯子里帮着出的殡。稍感宽慰的是,虽家败,实在也不算穷葬了!
       唉!再说哥哥,在母亲快要不行的那天晚上,他才没去摸牌,赶到医院!妈去后,在连老人也无法殡葬的现实下,在村干部和村民的谴责下,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,哭得竟十分伤心。大概,这就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吧!我想,他今后将孑然一身,一个人的日子也实在不好过,是不是我和他一块回山东,在咱们那里给他找份工作,或照看着做点小生意,尤其咱们那里没有赌博的场所,他慢慢会成个人的。亲顾亲顾,就算是对九泉之下可怜母亲的慰藉吧……
       读着读着,我的眼睛模糊了,是悼念不幸的岳母?还是可怜自暴自弃的内兄?抑或是被朋友和乡亲们那“海内存知己,天涯若比邻”之情感所动!我一时理不清,我只觉得妻子的许多话都是多余的,只觉得我欠下了北大荒,永远也还不清的感情的债!只觉得,这冰封的山,茫茫的川,该融化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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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发
发表于 2012-9-3 21:45:17 | 只看该作者
只觉得,这冰封的山,茫茫的川,该融化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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板凳
发表于 2012-9-3 21:57:47 | 只看该作者
该融化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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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板
 楼主| 发表于 2012-9-4 07:50:24 | 只看该作者
绎雯 发表于 2012-9-3 21:45
只觉得,这冰封的山,茫茫的川,该融化了……

谢谢关注!问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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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#
 楼主| 发表于 2012-9-4 07:51:35 | 只看该作者
情系诗联 发表于 2012-9-3 21:57
该融化了……

谢谢支持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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